税收与创新型人才流动的关系长期被忽视。研究发现最高税率对顶级发明家的国际间流动有显著影响。由于发明家收入来源多样，且规模较大，税收对他们的影响较之一般人更大。在大致相同的环境下，他们往往倾向于去低税率国家工作，也愿意在那里发挥自己所长，继续创业创新。

　　世界各国都高度重视对人才的培养和吸引。很多时候我们会讲，创新型人才对工作与生活环境有比较高的要求。背后的意思是，要为人才营造一定的外部条件，使其没有后顾之忧，全力施展才能。更深层次还应看到，国家间争夺人才的方式方法各有不同。市场经济与人口自由流动，为人才高频率、大范围的迁移，提供了可能。收入回报是他们考虑的一个重要方面。那么，税收环境会影响创新型人才流动吗?

　　2016年发表在国际权威经济学期刊《美国经济评论》上的论文《税收与发明家的国际间流动》，证实了税收环境在吸引创新型人才上的积极作用。芝加哥大学经济系的乌法克·阿克西吉特教授、意大利恩瑙迪经济与金融学院的萨拉米·巴斯兰德泽教授和哈佛大学经济系的斯蒂芬妮·斯坦特切娃教授的合作研究发现，1977年以来，最高税率对顶级发明家的国际间流动有显著影响。该文章的重要性在于：人才跨国流动的原因很多，对税收因素分析却不多。因为数据实在难以获取;发明家作为创新型人才的典型，他们的流向甚至可以决定某个行业的兴衰，到底什么促使了发明家迁移，背后机制并不清晰;经济人偏好更高收益机会，而什么样的税收环境才能吸引创新型人才流入?对这些问题，若能确切探究，将对未来政策调整具有重要意义，他们做到了。

　　学术研究也可以非常有趣。他们在文中引用了一些鲜活的例子。1876年，来自苏格兰的科学家——亚历山大·格兰汉姆·贝尔发明了电话。一年之后(1877年)，贝尔电话公司诞生。到了1886年，就有多达15万美国人，用上了这一最新科技成果。1916年，来自加拿大的发明家——詹姆斯·L·卡夫将巴氏杀菌技术注册为专利，随之创立了卡夫食品公司。这家企业的产品迅速风靡全美，并在当时就雇用了超过10万名工人。卡夫食品公司在造福味蕾的同时，为社会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。1986年，来自德国的工程师——拉夫·比尔发明了电子游戏机。人们在工作之余，能用一个小小的控制手柄，面对电视屏幕来休闲娱乐。今天，电子游戏产业年产值超过660亿美元。20世纪70年代，来自亚美尼亚的核物理学家——迈克尔·特尔博克欣发明了正电子断层扫描仪。这项发明为后来CT技术的广泛应用奠定了基础。从此，病患就诊的准确性大幅度提高。

　　上述典型案例都发生在美国。发明家或者说创业者有一个共同的特征——移民。为什么美国能够吸引如此多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新型人才?过往的解释是，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，美国是全世界的“避风港”，一些优秀人才选择赴美避战，顺便做一些事情。难道这就是事实的全部吗?该研究无疑用比较可靠的方式回答了，优化税率设计同样能吸引创新型人才持续流入。

　　细致梳理文章，笔者认为有三个方面的重要贡献：

　　第一，选择了发明家里前1%的杰出人才作为研究对象，集中观察了他们的迁移行为特征。全世界发明爱好者很多，不少人可以凭借发明创造获得一些收入，而能称之为发明家的人，却只有极少数。他们往往身价很高，且大多具有传奇色彩。因此，要准确分析到底是什么诱导了他们的迁移行为，不太容易。三位教授的做法是，以其发明创造的重要性(即应用的广泛程度)为标准，将手中发明家样本排名，分三组——最顶尖的1%(超级明星)，顶尖的1%~5%，次顶尖的5%~10%。目的是便于对比分析。研究发现，越是顶尖的发明家越有迁移的冲动。他们很多流向了可以获得更高收入的地区。上述结论非常好理解，除了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，顶尖发明家相比水平低一些的同行，更具市场稀缺性。各国争夺创新型人才的目标大多集中在他们身上。花大价钱、创造各种条件吸引他们，理所当然。时至今日，各国各地区的人才项目也是如出一辙。换句话说，内在获利动机和外部市场渴求，促使了发明家的迁移。

　　第二，测算了平均税率和边际税率对发明家流入的影响。既然发明家在乎收入(即通过创造财富体现发明价值)，且纳税对收入的影响显而易见，那么，税率变动很可能会影响发明家流入。研究证实了上述的推断：在所得税为主的美国，平均税率(税款与收入之比)和边际税率(新增税款与新增收入之比)分别对最终所得产生了显著影响。现实中，发明家收入适用的最高税率影响了迁移行为。如果发明家来自国外， 那么他们流入的可能性随税率上升而降低。最高税率每上升1个百分点，他们迁入的可能性就降低1个百分点，即1:1的关系。如果发明家不是外来移民，那么他们流动的可能性会小一些。最高税率每上升1个百分点，他们流动可能性只上升约0.03个百分点，即100:3的关系。

　　第三，文章区分了不同税种对发明家流动的影响。首先是个人所得税。发明家收入比较高，纳税数额也比较大。研究发现，个税越高其流入意愿越低。特别是国际流动离乡背井，对实际收入会更敏感。其次是企业所得税。发明家经常以专利入股企业，获取股息红利。股息红利所得占净利润比重往往事先预定。企业所得税太高，净利润会降低，股息红利就少，直接影响实际收入。再次，一些跨国企业为发明家提供了跨国避税机会。比如他们经常在低税国家或地区给发明家发放报酬。再比如通过给予税负更低的股权，而不是薪金，令发明家获益更多。这些办法的根本目的还是以最低的成本留住精英发明家。